壹
作为中年人，人生最幻灭的事情恐怕不是发现世上没有奥特曼，而是奥特曼正在毒打你儿子。
比如曾经为了收看《宇宙英雄奥特曼》，整个童年都在和家长抢遥控器的80、90后，现在正为了一种叫奥特曼卡牌的东西，和他们读小学的孩子斗智斗勇——迪迦、塞罗、欧布这些童年的光，如今正把他们的钱花光。
奥特曼卡牌听起来好理解，就是印有奥特曼系列动画片中奥特曼或怪兽的卡片。玩起来嘛，学问就要比女人的口红色号还要深了。
从外观上来看，卡牌有的闪卡，奥特曼或怪兽签名的签名卡，透明卡；从功能上来看，分收藏卡和竞技卡；从级别上来看，有R卡、SR卡、SSR卡、UR卡等23种不同的稀有度等级，而相同的稀有度卡片又有横卡、剧情卡、半闪卡等不同分类。这还不算完，卡牌还有版本之分，有经典版、豪华版、星云版、一周年、双11、新年礼盒等等等。总之一句话，卡外有卡，无穷尽也。
还不是最“邪乎”的。毕竟，是个人都当过孩子，为了收集水浒卡而去买干脆面的事情，当年我们也干过。但不同之处在于，当年花钱你还能吃包干脆面，现在花钱你只能买张纸——奥特曼卡牌不附加任何其它产品，本身就是一种直接售卖的商品。售卖形式，其实也是盲盒模式，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成“卡片版的泡泡玛特”。
卡片的准入门槛不算高，最便宜的才2块钱一包。但让你很快就笑不出来的是，2元的卡包能买到的基本都是普通卡，如果想要提高抽到稀有卡的概率，则需要去买5元、10元、20元的卡包，直到数百元的卡盒。以某奥特曼卡牌天猫旗舰店的产品为例，其中最贵的一套奥特曼“星云版1盒12包360张”卡牌售价599元。在这款套餐里，能得到SR卡或者SSR卡的机率，和2元钱的卡包相比，简直就叫一个不可同日而语。
有了等级链的区分，也就有了攀比心。有了互相攀比的功能，也就真正掌握了这门生意了。和所有让人氪金上头的游戏一样，奥特曼卡牌不仅仅是一张卡片，还是一种社交谈资，是在小圈子里炫耀的一大法宝；稀有卡的价值也不在于发行量本身，而在于“稀有”这个头衔。
为了这份社交虚荣心，不少家长及学生，可谓是一掷千金。比如一周前，一条#家长花200万给娃集奥特曼卡没集齐#新闻，便冲上了微博热搜。另据媒体报道，小学生掏空零花钱或是偷家长钱买奥特曼卡牌的事情，并不罕见。在奥特曼卡牌爱好者的口中，总花费在万元左右的算一般爱好者，超过十万元的才算是行家，带孩子来一次卡牌线下旗舰店，消费几乎都在千元以上。而据爆料，这些卡牌的制作成本一亿元一张奥特曼卡片，一张最低仅需7分钱。
这就不由得使人好奇，这些卡牌背后的公司是谁？它们到底有多赚钱？
贰
奥特曼的中国生意，要从21年前说起。
最早挖掘到奥特曼中国版权这一财富密码的是，一家叫做新创华的公司。这家公司成立于1998年，前身为上海世纪华创文化形象管理有限公司。2001年，新创华获得了《迪迦奥特曼》在中国大陆地区的代理权。
之所以能够拿下这座金矿，跟新创华的法定代表人孙剑密不可分。据《南方周末》报道，孙剑曾任日本万代株式会社亚洲区战略顾问。万代这个名字大家可能有点陌生，但它生产的产品却大名鼎鼎——高达系列玩具。万代持有日报圆谷制作株式会社相当比例的股份，而圆谷这家公司是由奥特曼创作者圆谷英二创立一亿元一张奥特曼卡片，是奥特曼著作权的拥有者。另据企查查显示，新创华的前身、上海世纪华创的法定代表人和董事长为杉浦幸昌，孙剑任董事。而杉浦幸昌曾任万代株式会社社长。
有了这层关系，也就好理解，为何这家公司能够栖身于奥特曼中国版权这一富矿整整21年了。据新创华的官网显示，该公司共陆续拿下了《迪迦》《戴拿》《盖亚》等共计16部奥特曼系列作品在中国大陆地区的独家版权。授权的产品超2000余种，其中仅《迪迦奥特曼》就累计实现图书、音像制品销售3000万余册。
新创华的商业模式很简单：就是把自己代理的版权，再授权给国内想使用奥特曼形象的各种机构，其中便包括奥特曼卡牌背后的公司——浙江卡游动漫有限公司（下称“卡游动漫”）。
卡游动漫是一家2018年才成立的新秀公司，创始人叫李奇斌。据媒体报道，李奇斌1972年出生于浙江开化一个小山村，家族从事箱包生意。19岁中专毕业后，李奇斌曾进入家乡的镇政府，担任水利员。后来，家里的箱包生意出现危机，李奇斌为了还债，只好下海创业。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大大泡泡糖赠送的卡片里看到了商机：彼时一个泡泡糖的价格也就几分钱，加了卡片之后，身价立马翻一番，卖到1毛多。李奇斌果断进入了这个市场，并于2003年创立了甲壳虫玩具厂，经过十几年的耕耘，这家玩具厂逐渐发展为集动漫品牌管理、衍生品开发、设计、生产、整合营销于一体的集团公司。
动漫卡游便是隶属于甲壳虫集团旗下的公司，拥有奥特曼等国内外70%以上的动漫IP授权，是占据了国内奥特曼卡牌市场90%以上份额的大玩家。在天猫和京东，如果搜索奥特曼卡片，排名靠前的商家在售的产品基本都来自卡游动漫。
除了线上，线下卡游动漫也拥有100多个经销商，产品遍布全国30多个城市文具店和小卖店，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的购物中心，卡游也已经开设了19家旗舰店。甚至，就连抖音直播间、咸鱼，卡游也没放过——除了用于社交攀比外，奥特曼动漫还附带小学生理财功能，随时支持二手变卖。
卡游动漫虽一直未对外公布运营数据，不过据36氪此前报道，有VC投资人曾透露，其2020年营收为30亿元，净利润口径不一，一说12亿元，一说15亿元，是泡泡玛特2020年净利润的近3倍。
投资机构的青睐，也从另一个层面上印证着卡游动漫的吸金能力。2021年9月，卡游动漫被曝获得红杉资本投资，估值达到10亿美元级别。
叁
有利润，就有人蜂拥而至，奥特曼卡牌市场也不例外。在卡游动漫的绝对统治下，有一家叫华立科技的公司，找到了自己独特的玩法。
华立科技是万代奥特曼IP街机的代理商。在卡游动漫霸占了国内90%的卡牌网店和线下门店的前提下，华立科技另辟蹊径，直接从日本采购奥特曼街机卡，然后向游乐场门店投放可售卖卡牌的设备，消费者在设备上购买卡牌，门店赚取价差。
作为夹缝中生存的卡牌商，华立科技的独特之处在于，卡片除了本身可以用于集换以外，本身还能链接奥特曼游戏街机，因此也活得十分滋润。据其财务数据显示，2018-2020年，华立科技分别卖出1495.59万张、2334.35万张和2277.07万张动漫形象卡片，其中在2020年度，仅奥特曼一个IP的卡牌，就创造营收4168.02万元。奥特曼形象卡牌的销售收入在公司动漫IP衍生产品业务的占比也从2018年的28.4%一路攀升至2020年上半年的69.57%。
2021年6月份，华立科技登陆深交所。这一财年，其动漫IP衍生产品业务依旧持续高速增长。报告期内，该公司2021年实现营业收入6.27亿元，其中动漫IP衍生产品营业收入1.75亿元，同比增长156.52%。
至于奥特曼版权的最上源日本万代株式会社，也称得上财源滚滚。据其2021财年数据（2020年４月１日～2021年３月31日），通过奥特曼IP该公司获得的总收入达到86亿日元（约4.3亿元），其中，日本国内的周边衍生产品贩卖收入为49亿日元（约2.45亿元）。万代预计2022财年（2021年４月１日～2022年３月31日）的奥特曼IP收入将达到95亿日元。
商家疯狂赚钱，目标群体还是小学生，可想而知，家长坐不住了。据报道，不少家长对奥特曼卡牌深恶痛绝。在他们看来，这些卡牌就是收割未成年人钱包的大镰刀，赚的就是黑心钱。
但换一个角度，成人的嗜好和游戏，又比小学生高明多少呢？比如美国的稀有“球星卡”，何尝不是动辄数百万美元？像是詹姆斯新秀时期的球星卡，就卖了520万美元；贝比·鲁斯的新秀棒球球星卡，便卖了600万美元。再比如今年6月份，某平台上拍卖的“青眼白龙”，据说半小时内，就从80元拍到了8700万元。
只能说，从某个层面上来说，卡牌也算不上是攻陷了小学生的人性弱点——因为即便是成人，不也正浑身窟窿的沦陷在各种鄙视链之中嘛。唯一的区别是，成人的社交货币由奥特曼卡牌换成了球鞋、手表、豪车而已。
至于想要做到完完全全不被收割，唯一的方式大概就是把以上种种物质类的社交货币，转换为精神社交货币了——比如耐心读完这篇稿子，那么下次再谈到奥特曼卡片之时，你除了说家里的小孩子也会玩之外，也还能顺便跟人聊聊新创华、卡游动漫、华立科技这卡牌三巨头的历史由来和商业地位了。哈哈，这就是你不花钱的社交货币。
参考资料：
1.《奥特曼的中国生意》，南方周末
2.《奥特曼卡牌如何征服“10后”》，中国企业家杂志
3.《70后"富二代"变“负二代”，被迫创业，做卡牌一年卖出20亿》，创业邦APP
4.《花200万都集不齐的奥特曼卡：小学生疯狂氪金，卡牌公司年入超6亿元》，上游新闻
*头图来源于视觉中国
